哼着小曲儿回家，在家门口就被裴天成截住了。

“又出去惹事了？”

裴寂翻了个白眼：“谁惹事了，别人惹我好不好，我要不吭声地受着，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窝囊。”

裴天成头疼得很：“好不容易才熬过，现在你已经成年了，再出事，就不是少管所那么简单了。”

裴寂依然沉浸在愉悦里，摸了摸手上的创口贴：“我有分寸。”

裴天成一瞧他那荡漾的样子，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要真的想谈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好歹有了牵挂，做事就不会太出格。

老父亲正满心满眼地为儿子打算，却不料裴寂画风突然一转：“老头，我想去烫个头。”

活像个开屏的孔雀，裴天成腹诽。

“去去去，想咋样就咋样，只要你们学校没意见。”

裴寂顺杆爬：“那你跟我一起去。”

裴天成：“为什么？”

“周三开家长会，你就说我是遗传你的，天生自然卷。”

裴寂一副“我真是聪明顶呱呱”的模样，看得裴天成想打人。

“你还想烫卷儿。”裴天成嗤笑一声，“你就算换一头毛都改变不了你丑的事实。”

裴寂：“成，你不去我就把裴让带去。”

裴天成：“你个杀千刀的，你弟弟三岁烫什么头，小心烫成个傻子。”

父子俩就站在家门口对着跳脚。

钟嘉慧逛完街回家，一出电梯就瞧见这幅场面，深觉丢人，捂着脸开门进屋，实在是不想承认跟这俩傻缺是一家人。

末了，裴天成还是跟裴寂一块去烫了头发，两个人烫了个一模一样的发型，只是一个瞧着水灵青葱，一个瞧着“腊”气横秋。

烫完头回家已经快十点了，两个人在凤爪王吃了顿烧烤，干了一箱啤酒，又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回了家。

裴寂把在兜里揣了一晚上的树叶子拿出来，摸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进自己的最喜欢的那本漫画书里。

喝了酒的脑子有些发晕，脑海里飘来飘去全是丛蔚的身影，连她每一根头发丝，他都觉得可爱极了，光是这么想想，心跳都会扑腾跳上几下。

——

上午第三节课下，楼道上贴成绩单的告示栏边已经挤满了人。

姜杳杳和王咏仪两个人挤在最前面，“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念叨个没完。

教导主任肃着一张脸，手里拿着排名表，亮蹭蹭的半秃脑袋穿过人群，然后撕掉双面胶，哗啦横着把名次表一贴。

“考的像什么样子！还好意思来看。”他瞪着眼睛环顾一周，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走。

人群哄地上前，名次表只公布前200名，前五十名反而没什么人看，大家心里大概都有数，学校前五十会有哪些人，每次考试出入其实都不大，最引人注意的是后100名，回回都能出现完全不一样的名字。

姜杳杳扑在告示板上找自己的名字，长舒一口气，第65，好歹在前一百，回家也算有了交待。

她其实成绩不算差，只是生物和英语跛脚有些厉害，物理和化学倒是强项，总分582，在全年级来看还算过得去，在班上就显得稍稍平庸了一些。

王咏仪跟她差不了几名，第58，分数上也就高了姜杳杳3分，中间就隔了6个人，可见一分压倒一批人这话诚不欺人。

她们俩溜到最前面，直奔丛蔚的名字去。

人和人之间就是有那么大的区别，都是在同一片土地上长大，都是吃一样的大米，可就是不一样。

丛蔚霸榜霸得吓死人，语文141，数学150，英语148，理综296，总分735。

第二名宋端，总分670，愣是被丛蔚活活拉出了65分距离，而第三名也不过仅仅低宋端1分而已，前十除了丛蔚，其他的分数都在尺寸之间，咬得很紧。

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丛蔚神。

后面看完成绩和排名的学生特地跑过来看前几名，没一个看见丛蔚的成绩不惊叹的。

“尼玛，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

“我一想到明天家长会，我有点绝望，本来觉得自己这次考得还行，可这个还行要看跟谁比，你瞧瞧丛蔚，把我秒得连渣都不剩了。”

“这分数，一中和八中第一也刚不过吧，突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期待校际联考了。”

“就是就是，再看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们学校有她绝壁出状元，没得话说，还是碾压的那种，真是迫不及待打脸。”

……

柏粤夸张地拿着个放大镜，从第200名开始倒着往前看，嘴里叨叨着：“我哥呢？我哥呢？”

其实没叨多久，大概倒数四五排，就看到裴寂的名字，164名542分。

柏粤与有荣焉，多能啊。再跟着凑热闹去前面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知道丛蔚成绩好是个学霸，但也没想过她能学霸成这样，柏粤一个从来考试就没超过450分的人，愣是站在丛蔚的名字前面打起了嗝。

“裴哥，祝你好运！阿门。”柏粤原地低头，做了个祝祷的动作，然后提着他的放大镜，一路蹦蹦跳跳进了教室，给大家报喜。

期中考试比十月考的难度要大，平均分也比十月考低，普遍都存在降分的情况，在这样的状况下，裴寂还能逆流而上涨上个十几分简直就恨不得让人喜极而泣。

可裴寂拿到分数以后，还是十分恼怒地从书包里把求来的符团吧团吧踩了两脚，恶狠狠啐了声“神棍”。

柏粤坐在座位上支着脑袋笑得前仰后合：“裴哥，你都算过多少次了，求了多少次符了，就没一次灵的。”

“都是神棍，还说自己神算，明天我就去砸摊子去。”裴寂恨恨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微信消息声连着响了起来。

柏粤非常欠揍地把丛蔚的成绩单和裴寂的成绩单拍下来拼接到了一起制成了一张图发到群里，这一对比，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谢放估摸着刚起床，语音里还有惺忪睡意：“这资质果然只能当舔狗，小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裴寂怒：“你他妈才舔狗，你全家都舔狗。”

“嘿，你说对了，我家除了我，全都是舔狗，我爸舔我妈，我妈舔我妹，我妹舔我，你嫉妒啊。”

钱权在两个人中间插了一句。

【裴哥，我看你要不把当科学家的梦想送给丛蔚吧，我瞅着要是她，可能还有希望成真】

柏粤捂着嘴笑得直抽抽。

【我刚学了个词儿，文绉绉的贼适合裴哥，云泥之别，土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裴寂转身就往柏粤肚子上塞了一拳头：“你说谁癞蛤蟆，信不信老子把你嘴给缝起来，一天天的糟心。”

隔着一条走廊，丛蔚那边就显然和谐多了。

姜杳杳和王咏仪在这回考试里都有进步，特别是姜杳杳，生物一气儿涨了20分，简直可喜可贺，她眼泪汪汪地抱着丛蔚，一个劲地叫唤她“救世主”，想着这回邹疆再不能说什么了吧。

1班这次在前一百的占比没比过2班，比2班少了五六个人，在期中考试里略输一筹，这让耿越十分不开心。

一天都端着一张晚娘脸，只唯独对着丛蔚才露出几分“慈爱”的笑意。

晚自习下课也不让走，他杵在讲台上，双手撑着桌面，一声一声地叹气，教室里没一个人敢走，一个两个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明天家长会，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跑，给我待在教室里等家长到，签完到再走，成绩单条子放在桌上，给我好好‘展示展示’你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家长不能来的，让家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请假，说明原因。我瞧着你们就是欠收拾，天天想着玩，明天体育课我跟体育老师要了，专门检查你们到今天为止学的所有古文背诵，背不出来就抄50遍。”

“古诗词填空，文言文解释，都是送分题，送上门的分不要，你们是嫌自己分多了想匀点给别人？能不能上点心！”

班主任十分威严，台下众人瑟瑟发抖。

特别是班上前几名退步了的，简直就是面如菜色。

——

丛文晏对开家长会这件事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实不相瞒，这应该是丛文晏第一次去参加丛蔚的家长会，以前都是舒婧管着孩子的学习，好在丛蔚成绩好，舒婧也鲜少在她的学业上操过心。

丛文晏特地找了一套新衣服，把自己拾掇得整整齐齐，越发帅气英俊，人到中年，那股子挺拔稳重的韵味逐渐就在岁月里打磨了出来，如暖玉温润。

早早就在学校外面等着了，坐在车里看着时间，居然还有些迫不及待，他一向知道丛蔚成绩好，但是到底好到什么程度，这种好是个什么概念，他竟是一点也摸不着底，老父亲一时还有些紧张。

没过一会，旁边车位停进来一辆白色奔驰C300，车窗摇下来，来人顶着一头卷发，伸出脑袋找丛文晏聊天。

“你也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吗？”

丛文晏冲他一笑：“是啊，我女儿刚转学到这个学校，头一回来家长会。”

“嗐，女儿乖巧，成绩好点都会得老师表扬的，你放心。”

丛文晏就跟自己被人夸了似的，一下有些喜滋滋：“她是挺听话的，但就是太听话，我倒希望她活泼一点。”

“我跟你完全相反，我儿子那闹腾的，恨不得塞回去重新生一遍。我每次开家长会都惴惴不安，生怕老师点他名。”

两个大男人就坐在车里，隔着车窗聊了起来，聊到兴起还一块抽了根烟。

聊着聊着就听见学校里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两位老父亲相视一笑，下车进了学校。

原本是分头走的两个人，又在1班教室门口碰了面。

裴寂早早就站在教室门口等裴天成了，他作为难得的几个进步生，胸膛都挺直了。

他靠着墙壁，两手插兜，站姿落落耷耷，活像个潇洒的小混混，先是看到自家老爹顶着同款发型走过来，刚准备吹声口哨朝他招手，可嘴刚一撅起来，就看见裴天成身后走出来一个人，那鹤立鸡群的气质，想不认得都不行，更何况他们还碰过面。

丛蔚她爸。

裴寂一秒站直，脚下一慌还差点绊了自己一脚，像模像样地抻了抻自己的校服，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爸。”

裴天成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爸”惊得，手都抖了。

然后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原来他是你儿子啊！”

裴天成看看丛文晏，又看看站得笔直笔直跟棵小白杨似的裴寂：？？？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