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颗糖

“我终于理解柏粤当时为什么说呆在你身边吃狗粮可以吃到饱了,室友三年,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么肉麻的一面。”孔然愤愤然咬肉。

章竟在旁边一推眼镜,严肃认真正儿八经:“般配。”

裴寂听这话就乐了,端起啤酒罐子就要跟章竟碰杯。

一顿饭,桌上六个人,三个聊得火热,一个偶尔附和,两个一直沉默。

冷不丁的,许邓岚开了腔:“裴寂,你女朋友在哪个学校上学啊?”

裴寂隔着火锅腾腾的烟雾看过去,眼睛半睁,神情漠然,还带着一丝警告。

孔然已经半醉,晕晕乎乎地掺合着问:“对对对,嫂子在哪个学校啊?是什么专业的?我们是电子信息的,裴寂半道上抛弃我们跑去学金融,混一身铜臭味,哼。”

裴寂没开口,手指在啤酒罐子的边缘来回滑动。

他知道孔然没有恶意,但是许邓岚就不一定了。

丛蔚大概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她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意外。

裴寂突然把头靠到丛蔚的肩膀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亲她的粉腮,两个人之间的亲昵劲比孔然在学校里见过的好多情侣都黏糊。

章竟别开眼:“骚断腿。”

丛蔚如老僧入定,淡定的很,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回道:“我没有上大学。”

一时间沉默一片,只剩下火锅咕噜噜的响声。

许邓岚心里腾出一股隐秘的优越感,孔然一个激灵酒都要被吓醒。

“你们知道2014年全国CMO金牌是谁吗?”裴寂环顾一圈,丝毫不觉得丛蔚那句话有什么尴尬的,在他的心里,神坛上永远只站着一个人,与学历无关。

袁轶眸光轻闪,脑子里翻腾出一片记忆,那年他落选了。

但他记得,他查过全国CMO的结果,他那个有幸入选国家队的同学曾言,如果那个人没有拒绝国家队的招募,那年的IMO金牌一定属于中国。

那个人是。

“丛蔚。”

袁轶看向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是你。”袁轶终于忍不住出声,右手落在膝盖上,几乎要将裤子揉碎。

孔然张大嘴,机械地随着袁轶的目光看过去。

丛蔚清凌凌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一片柔和,她身边靠着一个笑得漫不经心的男人。

谁又能想到,在首都这样一个小院子里,在一桌火锅的桌面上,这个有几分腼腆几分温和的姑娘,居然是当年竞赛界人称“黑马大魔王”的人。

“那你怎么可能没有上大学,别说清北了,常青藤都随你挑吧。”章竟也是个学霸,不过他长项不在数学,而在物理。

“她生病了,没有参加高考。”裴寂灌下最后一口酒,又另开了一听,“不过,你们有什么难题,可以问她,当年我们班高考前都找她开小灶,三月调考全班均分提高10分。”

孔然上学期高数低空飘过,此刻一听,热血沸腾,酒精上脑,腾地站起身,走到许邓岚旁边,扒了扒她:“你先坐我那儿去吧,我请教请教大神。”

丛蔚有些惶恐:“我不一定会,很久没有学习了。”

“没事没事,你先听听嘛。”

裴寂这一招很直白又很有效,一边回击了许邓岚的恶意,一边不着痕迹地捧住丛蔚从前在学业上的自信。

何万舟说过,从前因为成绩好,让丛蔚在自卑心上得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至于让她的自卑那样地突出和严重。

他就是要让丛蔚在神坛上站着,就是要让丛蔚知道,没有人比她优秀,没有人可以轻视她。

孔然低声提了几个问题,丛蔚也低声解答,两人就在饭桌上自成一个小范围地讨论了起来。

丛蔚没有接触过电子信息的学科内容,高数也相对有限,但孔然稍加解释,她就能理解,举一反三,奥数让她思维非常灵活,一来一去,竟也讨论出了几分趣味。

裴寂就跟章竟在旁边聊别的。

临近九点,夜里微凉,裴寂起身去厨房给丛蔚熬姜汤。

桌上就剩他们五个。

许邓岚满脸漠然。

丛蔚和孔然的讨论告一段落,袁轶突然出声。

“你身体很不好吗?”语气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又像是特意放轻了声音。

孔然和章竟齐刷刷看过去,两个人隔空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丛蔚有些诧异,这位男同学,一晚上没说过几句话,他们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问话似乎有些,过于自来熟?

她看过去,晚灯里竟隐约觉得对方眼里似有温柔疼惜。

丛蔚眉心轻拧,不怎么舒服。

她端起水杯,回了句:“还好。”

听起来依然是软糯的声线,可语气却和裴寂平时不耐烦的时候如出一辙。

裴寂端着碗回来,哄着丛蔚喝姜汤。

没放几片姜,倒是放了不少蜂蜜,一口下去甜丝丝的。

丛蔚低头喝姜汤的时候,裴寂扭头看了眼袁轶,似笑非笑,看得他心头一冷。

两箱啤酒,一听不剩。

散场的时候,不胜酒力的孔然已经开始走斜线了。

临走还不忘跟丛蔚约下次学术交流的机会。

——

酒肉散去,院子里还弥漫着牛油火锅的香味,盛着些烟火气。

两个人也不急着收拾狼藉,就窝在合欢树下的摇椅上,挤成一团,吃饱了都不想动。

丛蔚鼻尖贴着裴寂颈项处的大动脉,嗅着他身上的淡淡的麦芽酒香。

裴寂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头发,力道适中,贴着她的头皮轻轻按压,舒服得丛蔚直想睡觉。

“你觉得我的同学们,都怎么样?”

“我还是喜欢高中的同学,不过那个叫孔然的挺可爱的,跟柏粤挺像,但是没他脸皮厚戏多。”

“他是个老实人,章竟书呆子,其他两个不好说。”

一个觊觎裴寂,一个觊觎丛蔚。

讨厌的很。

“以后都不带他们到家里来了,烦。还不如叫纪敏过来,我都觉得能忍。”

这是五月一个极好的春日夜。

上弦月挂在夜空,似镶了碎钻一样闪闪发亮。

偶尔有飞机从天上飞过,带着忽闪忽闪的光点,像跳跃的星星。

丛蔚抬头去亲裴寂的下巴,一天到头,胡茬又冒了浅浅一层出来,蹭的她唇瓣发麻。

男人被她拱的火起,一低头,手擒上那精巧的下巴,直直就吻了下去。

两个人在摇椅上纠缠成一团。

许久,裴寂对着眼前白皙细腻的脖子咬了一口,拉上她的毛衣,搓了搓她发烫的脸颊。

手指流连在她突起的锁骨上,按着中间那个凹陷处,半晌问道:“我原来给你送的那条项链,怎么没见你戴过。”

丛蔚被问得一愣:“什么项链?”

两个人坐起身,你看我我看你。

“就是那年情人节,我放你书包里了,一个纽扣样子的项链,你没发现吗?”

裴寂急急问,“我就放在你书包拉链最外头那个大口袋里,半道上被偷了?不应该啊。”

丛蔚咬着唇肉回忆,眼珠子直往上翻,她因为压根不知道这事,所以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有一种可能,因为她的书包都是丛文晏收拾的。

“不会吧。”丛蔚念叨一声,从摇椅上爬起来就往正房跑,正房里堆着不少丛文晏的遗物,是丛文舒当年去“十二月”收拾的,前段时间一股脑全给她寄了过来,只说让她自己处理。

丛蔚还没来得及去处理丛文晏的遗物,几个大纸箱子堆在房间里,都还是当时丛文舒收拾起来的样子。

蹲在纸箱子面前,原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整理丛文晏的旧物,但此刻却是不得不了。

手刚伸出去,就被裴寂按下了。

“算了,一条项链而已,改天我再给你买一条。”他大概猜到了,丛文晏应该是把项链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给丛蔚,但裴寂也明白,至少当时,是不会的。

他一直不反对他们来往,可应该也不赞同他们恋爱。

而丛蔚,没有必要因为一条项链,去揭还没长好的疤。

拖着她又从正房里出来,指了指院子里的残羹冷炙:“好啦,我去收拾,你去洗澡。”

他们在一起后的生活如此平凡又如此温暖。

丛蔚站在房门口回头去看,院子里,高高大大的男人弯着腰收拾着石桌上的一片狼藉,照明灯的光落在他的脊背上,勾出一道利落的线条。

天地就那么窄,上头背着黑下面踩着灰,不断压缩着丛蔚的世界。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撑开了她的天地,扛着她的世界,让光得以从四面八方流泄进来。

于是从此,丛蔚行走的方向,光都会跟随而去。

原本最近裴寂都是睡自己房间的,可今天喝了不少酒,洗完澡,热气一熏,酒气上头,搭着半身的潮气,一骨碌就滚上了丛蔚的床。

把脸埋在她的枕头里,东嗅嗅西嗅嗅,就像只认味道的大狗似的。

上半身连睡衣都没穿,背上还有水珠滚动。

脊柱深凹成一道沟壑,和两边的背阔肌连成起伏的弧线。

沿着脊背往下,是两个极性感的腰窝。

丛蔚一个日常清心寡欲的人,都被勾得心跳加速。

去洗手间里扯了条毛巾出来,给裴寂擦身上的湿气。

小手四处擦着摸着,裴寂抱着她的枕头,后颈连着耳后根,全红成了一片。

他竟然觉得有点害羞。

“你说,我要不要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裴寂侧过头去看她,从他的视角,能看到丛蔚低垂的睫毛,眨动得有些不自然。

“你想做些什么?要不去考个成人大学。”

丛蔚摇摇头:“一个人呆在家里,本来就抑郁,总不能真的变成个神经病吧。找点事做,我平时就不会东想西想了,这几天我也考虑过了,大学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很大的意义,我有点想把‘十二月’重新开起来。”

丛文晏以前的事业。

丛蔚想继续下去。

“你觉得怎么样?”她的手搭在他的背上,小脸对着他,认真地征求意见。

裴寂起身,跪坐在床上,赤裸的上半身正对上了丛蔚,逼得她两只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谁料,裴寂也是个忒不要脸的,把人往怀里一搂,就靠在了床头。

丛蔚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皮肤之间没有任何阻隔,肉贴肉的感觉简直让人上头,裴寂身上还有水汽,微粘,挪动间难舍难分。

“我觉得很OK,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会很辛苦。”他抬手去捋她额边的碎发,温情脉脉。

丛蔚仰头,下巴磕在他两胸之间的凹陷处:“慢慢来,我也不急。”

不过是一场睡前闲聊,裴寂突然就想起《聊斋》里勾引书生的女鬼。

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裴寂的心跳渐快,掺着星星点点的欲。

用被子把人一裹,反压在床上亲她。

激烈程度简直就是心跳爆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丛蔚被他亲的迷迷蒙蒙,满脸艳色,一张小脸染满了红,唇边沾着一点点水光。

裴寂狠狠抱了她一下,翻身下床,把自己的睡衣套上。

再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两下。

“做你想做的事,往前走,身后有我,什么都不用怕。”

关灯、开门、出房间。

自己躲进自己房里冲凉水。

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半分雷池都不敢逾越。

丛文晏不在了,他也会按照丛文晏的要求去做,像个最普通的男朋友一样,被老丈人为难。

“丛叔,你在天上看着,我不会让你失望,把她交给我,你不会不瞑目。”

一个男人用老丈人要求,克制着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丛蔚,对得起丛文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