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蔚决定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

预赛时间在6月份，全国在校高中生都可以报名参加，一轮笔试，试题难度略高于高考。

通过预赛的同学在9月初可以参加联赛，联赛的难度大于预赛。

在联赛过后，各省划线按排名获得一二三等奖，一等奖中靠前同学获得省队资格，代表所在省参加12月的CMO比赛，CMO是全国性比赛，统一阅卷按排名获得金银铜牌。

丛蔚跟丛文晏商量了一下，丛文晏的建议是参加生物竞赛，考的都是记忆性的知识，不管是学起来还是考起来都相对容易，压力也会小很多。

但丛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考全国数学联赛，一来是她的高中数学知识确实已经下滑的差不多了，继续常规上课的意义并不大，二来她也在学校里听了很多传言，三中每年参加数学联赛预赛的学生也不少，但能进复赛的还是前两届有一个人，这几年基本就没冒过头了。

听起来挺惨淡的。

卢雯雯知道丛蔚选了数学联赛，乐了整整两个星期，在其他学科老师的面前昂首挺胸，就像只骄傲的大孔雀，跑前跑后给丛蔚在小教室安排座位，谄媚得都不像平时的卢雯雯了。

从周一开始，丛蔚就彻底不在班上跟着一块上晚自习了，她得去小教室训练奥数。

这么一来，白天的课间、课间操、午休，全都得贡献出来做家庭作业，因为九点半奥数课结束以后，回家还要做奥数的作业。

整个学习压力大了一倍不止。

突然这么高强度的学习，让裴寂有些担心，因为她平时上学上得挺轻松的，乍一下高压来袭，万一吃不消可怎么办。

但这种担心也就只在心里想想就好，在丛蔚面前，始终是一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百分百支持你的态度。

转头就恨不得要当起她的贴身保姆才好。

今年报名参加数学联赛的，整个高二有13个人，高一有15个人，28个人抱着自己的书包蹬蹬蹬就进了小教室。

裴寂带着丛蔚过去的时候，环顾四周，整间屋子统共就只有两个女生，高一一个，高二一个，群狼环伺，让人光看着就心惊肉跳。

28个人两两一排，共分两列，一列七行。

分到丛蔚身边坐着的，是二班最低调的一个学霸，体型高大，蓄着络腮胡子，戴着一副瓶底厚的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充满着一种刚从原始森林跑出来的泰山之感，长相很像语文课本上印刷的鲁迅图片，不开口很有一股神秘高级的范儿，一开口就是个憨憨。

头回见丛蔚，先是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问她吃不吃。

等两人坐定，他又翻着思想政治的课本，指着马克思的照片说自己的偶像就是马克思，他希望以后也能成为一个像马克思这么伟大的哲学家。

把丛蔚说的一愣一愣。

裴寂半边身子挡在她前面，看这位学霸犹如看朵奇葩。

“对了，我叫关游。”

说完不等丛蔚回话，眼皮一垂，嘴巴一闭，从书包里摸出一本漫画看了起来，又恢复了那种高深莫测的姿态。

“要不要换个位置？”裴寂跟丛蔚咬耳朵，鼻尖从她的耳廓上滑过。

丛蔚揉揉耳朵，打了个手语。

【不用了，他也挺好的】

怪是怪了点，但不作妖，多好。

裴寂起初还不以为然，可陆续等其他人到了，才知道让丛蔚坐在关游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报名参加数学联赛的人里，居然还有不少丛蔚的仰慕者，因为听说丛蔚要参赛，所以特地也报了名，希望能和偶像并肩作战。

在这群学霸眼里，并肩作战可代表着最高等级的浪漫。

心心相惜不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吗！

裴寂在恨不得戳瞎第五个男生的眼睛后，再看关游，目光变得慈爱又包容。

裴寂也想陪着丛蔚一起上课，一起参加比赛啊，可他晚上回家偷摸着看了两眼往年预赛的题目，两眼一抹黑，只觉得头疼。

学习这种事情，果然天赋就是绝杀大武器，没有天赋，天花板就在那儿，够都够不着。

奥数班主讲老师是刚带完高三回头带高一的特级教师董淑容，盘着紧紧的头发，眉间有很深的一条竖纹，看上去就非常严格不好惹。

卢雯雯也是老师之一，相较之下真的脾气好很多。

数学联赛是有大纲和知识点的，平面几何、立体几何、代数、初等数论、组合问题都在高中知识的基础上有所拔高和扩展。好几位数学老师分教不同的部分，卢雯雯教的就是平面几何，董淑容手握代数和立体几何两大重量级内容。

果然，能教高中数学和奥数的都不是一般人。

也许对其他学生来说，奥数学起来会有一定难度，毕竟高中范围内的知识点，新课都还没上完，尤其是高一的学生。

但是丛蔚却觉得这个难度和教学速度刚刚好。

许是筹备的预赛，难度还没有那么高，加上时间上有近3个月的时间训练，其实学习压力并没有裴寂和丛文晏他们想象的那么大。

——

3月春分，日子就真的一天一天地暖和了起来，路边枯枝发了嫩绿的芽。日头也一天比一天亮得早，夜色逐渐为阳光让步，夕阳的时间仿佛被拖得无限长，火红的尾云总是在天边恋恋不舍。

裴寂的晚自习跟丛蔚一样，延长到了九点半。

每天七点四十放学以后，他都会背着书包到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买杯奶茶，然后坐在角落里做作业，一坐就直接坐到九点半，再买杯奶茶，背上书包进学校去接人。

裴寂接丛蔚放学，每每都是要走到小教室门口等着，等她出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他沉迷于丛蔚每次看到他时亮晶晶的眼睛和明明已经疲倦却突然开心起来的眼神。

“今天喝红枣味牛奶。”把牛奶递过去，顺手接过丛蔚的书包，看着她抱着杯子猛吸一口，两腮鼓成泡泡。

【红枣味好奇怪，我还是喜欢布丁奶茶】

丛蔚现在跟裴寂交流都是直接打手语，稍稍打得潦草一些快一些他也能看懂，不用问都知道私下里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手语并不容易学，丛蔚完全掌握手语并且能打出一定的速度就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虽然那时候她的状态不好，但也足以证明手语的难度。

而裴寂，掌握手语，前后大概只花了一个多月。

额角被人轻敲了一下：“还布丁奶茶，什么日子快到了都不记得了，最近只许喝热水喝热牛奶，不然再疼起来没人管你。”

上回丛蔚例假前受了凉，脚又在雪地里冻着了，亲戚一来整个人都蔫巴了，在图书馆里陪裴寂做作业做得满脸煞白，把裴寂吓得不轻。

一个大男生，回家偷偷摸摸就在日历上把每个月那个时间都给圈了出来，用来提醒自己要注意这几天特别照顾。

裴天成纳闷了很久，看不明白他的这些记号，问也问不出一个屁来，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丛蔚被他说得脸热，愤愤比了个手势。

【闭嘴】

人在他面前，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嚣张了。

换作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她哪里敢这样跟裴寂说话。

裴寂把书包往肩膀上提了提：“你也就跟我横，惯的。”

两个人并肩往楼梯口走，下楼梯的时候，裴寂总是比她快上半步，身子垫在她的前面。

一个人说一个人比划，聊得倒是不亦乐乎。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丛蔚，等一下等一下。”

两个人回头看，是奥数班高一的一个男生，叫张霁。

这人在学校很出名。

因为帅，加成绩好。

才16岁就已经一米八的个子了，高一上学期一进学校就参加了好几场篮球赛，还进了校队，人生的很是白嫩，正儿八经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双眼皮尤其深，看人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深情，笑起来就更不得了了，典型的阳光少男，瞧着就是青春逼人、温柔如玉。

特别不巧，他就坐在丛蔚的后面，跟裴寂在班里的位置一个方位。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位也是丛蔚的仰慕者之一。进奥数班第一天就拉着丛蔚自我介绍，然后表达了自己对高二学神的崇拜，看着丛蔚的一双眼睛冒着绿光。

裴寂一看他，脸就垮了。

“叫什么丛蔚，叫学姐，现在的小孩儿还有没有点礼貌了。”裴寂动动脚，往丛蔚那边靠近了些。

两个人看上去，就像丛蔚正靠在他怀里一样。

可惜这样宣示主权的站位并没有给这位弟弟带来什么影响。

张霁理都不理裴寂，目光就没离开过丛蔚。

“今天晚上讲的平面凸集，有几个知识点我还不是很明白，明天中午能帮我讲讲吗？”

男生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丛蔚。

“不懂就去问老师，丛蔚她每天作业很多的，没时间跟你补课。”裴寂拽了拽丛蔚的手腕，拉着她就要走。

还明天中午讲讲。

去哪儿讲？我看是想找机会独处吧，高一的小兔崽子居心不良，用心险恶。

张霁也不恼，往前赶了两步，拽住丛蔚另一只手。

“要不要跟我补课是她的事，轮不到你当代言人。”

丛蔚看着裴寂气鼓鼓的也很无奈，两只手抖了两下，把两个人的大爪子都抖了下去，摸出手机来打字。

【中午可以给你补，但是我有作业要做，所以不能耽搁很久】

张霁瞬间眉开眼笑：“我明天去找董老师要钥匙，就在小教室等你。”

丛蔚一转头，裴寂脸都青了。

她去拽他的袖子，却被他把手往身后一藏，脸色难看，大约是气得不轻。

【只是问问题而已，你消消气嘛，明天中午跟我一起过去，这样可以吗？】

丛蔚笑着去拽他的手，揪着袖口晃啊晃。

居然是在撒娇。

“除了讲课，不可以聊别的啊。”裴寂一颗心酸得不行，他这人德行不好，占有欲强，极其容易吃醋，一醋起来，简直酸意熏天，可他又很好哄，丛蔚每次说几句好话，他立马就熄了火，“走吧走吧，赶紧去等公交，一会儿连车都没了。”

九点半后的校园只剩下零星的高三学生和永远伫立在原地的路灯。

灯下摇晃着树木枝桠的影子。

两双脚“啪啪”踩上去，切割出不规则图形。

从高二教学楼下来，穿过楼下的小树林，再绕到行政楼后的一条小路出去。

路上只剩下丛蔚和裴寂两个人。

一个驮着两个大书包在前面开路，一个捧着红枣牛奶在后面踩他的影子。

倏忽前方的人猛地一回头，把做坏事踩影子的人抓个正着。

两指叠在一起往她额角就是一个轻轻的脑瓜蹦。

捧着牛奶的人却是一脸傻乎乎的笑。

脱了围巾和厚棉袄，那截细白的天鹅颈又露了出来，两段胸锁乳突肌微微突出，勾连一对平直的锁骨，形成两个漂亮的三角区。

仰头的时候，看得尤其清楚。

裴寂轻扫过一眼就赶紧转开了视线，喉结滚动着，透着股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