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颗糖
丛蔚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儿坐下,药性还没完全过去,她依然有些晕,撑着脑袋极力分析着现状。
手里捏着报警器,却不能随便拉,如裴寂所说,这个报警器还会同步报警,如果这件事只是来自同学的恶意或者某种恶作剧,却被闹到出警,会不会太严重了些。
可是现在,她除了这个报警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告诉外面,她被关在了这里。
丛蔚捏着鼻骨,不断地深呼吸。
裴寂五点回教室,教室里已经没人了,丛蔚不在教室里,连她的书包也不见了。
“咦,小蔚蔚没等你吗?”柏粤喘着气跟过来,调侃了句,“感情破裂了?”
身后跟着明晋和三儿一群人,鱼贯进来,冷清清的教室一下就被一群男孩熏得火热。
裴寂没接腔,拿手机给丛蔚发消息,等了半天也没人回,他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出乎意料的,居然关机了。
他知道丛蔚不可能关机的,那是她的交流工具,必须保持长时间开机才可以,无论是回消息还是打字,她一向都很快。
柏粤灌了口水,深秋的天,脱得只剩一件短袖,露出白得发光的两条胳膊。
“怎么了,小蔚蔚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真的闹翻了?”
裴寂心头一跳,转而给姜杳杳打了个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就听裴寂急急问道:“丛蔚跟你们一起走了吗?”
“没有啊,她自己回家了。”
“我不是让她在教室等我?”
“这我真不知道,她下午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有事先走了,怎么了吗?我估计这个点她都要到家了,你去她家找找不就行了。”
“她给你发消息了?什么时候?”
“大概三点多吧。”
“截图发我看看。”
柏粤在一边听着,渐渐也觉得事情不对,转头问明晋:“你们下午有人看到丛蔚经过操场吗?”
大家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摇头。
裴寂盯着姜杳杳传过来的截图看了许久,突然开口:“不是她发的,她打字很少打最后一个标点符号。”
北方深秋的五点,天已经渐黑了,只剩下夕阳最后的一轮光晕,蒙蒙笼着天际。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裴寂护着丛蔚这么久了,许是一直也无事发生,是他大意了。
“柏粤,你给谢放打个电话,让他找几个人,找找王嵩在哪里,找到以后盯着他。”裴寂冷静得有些过头。
这副模样,柏粤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连声说好,然后拿起手机就给谢放打电话。
“三儿,你去看看冯牧川在哪儿,是不是在学校。”
三儿和黄毛几个人站起来就往外走,半点时间不耽误。一直走到楼梯口,三儿想了想,摸出手机给纪敏也打了个电话,原本是想问问纪敏有没有什么线索,却不料纪敏声音一变,让他们赶紧去找冯牧川,她马上赶过来。
教室里就剩下七八个人,裴寂收了手机:“柏粤、明晋,你们俩跟我去礼堂,韩锐、周瑾,你们跟其他人一起去学校那些犄角旮旯里找找,特别是平时没什么人去的地方。”
裴寂此刻只觉得幸亏大家一起打了篮球,好在人多,还能分头去找。
丛蔚不可能提前回家,依她那样较真的性子,即便要提前回去,也一定会跟裴寂说一声。
无故失踪这种事,她干不来。
学校里并非空无一人,高三的学生刚下课,还等着晚自习。
裴寂掐着掌心让自己冷静,可心里的暴戾却死活压不下来,他转身冲着桌子就是一脚。
好好一个书桌,愣是被他踢断了两条腿,哗啦栽到了地上。
——
光线逐渐暗了下去,丛蔚坐在器材室里,半闭着眼睛靠在墙边。
迷晕了关在这里,想来是想等着人走光了,再来把她带走,至于要对她做什么,丛蔚有几个猜测,都不是很好,她尽管有些担心,却又不怎么害怕。
冯牧川三个字浮现在脑海里,还有那双毒蛇一样眼睛。
她食指轻轻敲着报警器的外壳,发出轻轻的“哒哒”声。她想,如果真的是冯牧川把她关在这里,后面无论要做什么,报警也不是不可以,但捉贼也总得拿脏才行。
正思索着。
“咔哒”有钥匙开锁的声音,门把手被拧了半个圈,锈蚀的门被推开。
窗外只剩落日前的最后一点光,朦胧胧照在来人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森。
冯牧川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怕得哭出来。”
丛蔚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腿因为蹲坐太久有些发麻,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让她看起来显得格外孱弱,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折断。
“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打晕了扛走。”冯牧川拍拍裤脚也跟着站起来,丛蔚在器材室里待了不短的时间,刚刚开门进来,整间屋子都有一种温软的香味,他耸耸鼻子,有种兴奋在血液里来回滚动,窜着火星,抬手勾住丛蔚的下巴,“你乖一点。”
话音刚落,迎面却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丛蔚右手断掌,清脆一声,用尽了力气,冯牧川没防备被打麻了半边脸颊。
冯牧川不是什么好人,年纪轻轻什么坏事没干过,只是仗着自己未成年加家庭环境,让他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反手就抽回了一巴掌。
丛蔚被那股子力道带倒在地上,左耳里面“嗡嗡”地响,嘴巴里有腥甜味起。
冯牧川都没等她回神,冲上去压倒在丛蔚身上,手掐着她的脖子,食指下有动脉鼓动,纤细的脖颈就在他的手掌下面,这样的掌控感激起了他心里暴虐欲,掌心不断收紧:“越翻腾下场越惨,知道吗?”
“知道上一个这么挣扎的姑娘是什么下场吗?我就纳闷了,明明可以少受点罪,你们为什么非要自己作死,乖一点不好吗。”
丛蔚听着,昏昏沉沉里猛地抽开报警器的拉环,她突然想起姜杳杳说过的,冯牧川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做过的事,难道还不值得他去死。
报警声直冲云霄,从这间屋子传出去,在小礼堂里被不断扩大。
冯牧川脸色一变,却见丛蔚表情开始有些诡异,那双眼睛就像夜里的监视器一般,亮得惊人,好像能看清所有的事,嘴角勾着,似笑非笑,上面还染着血迹,极其鬼魅。
他心里一毛,手上的动作就松了下来。
可丛蔚居然也不挣扎。
——
裴寂是在去礼堂的半道上收到消息的,一条报警消息,还有定位。
“艹。”他骂了句脏话,撒腿就往小礼堂跑。
小礼堂的门开着,里面传来一声一声不间断的报警声,在空旷的礼堂里被无数倍地放大,就像在你耳边爆开,惊得人心里隆隆作响。
裴寂只觉得心吊在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了。
器材室的门半掩着,抬脚一踹,屋里的场面让他一下子血全往脑门顶冲了,他觉得眼前的场面都蒙上一股诡异的红色。
“冯牧川,老子弄死你。”
柏粤跟在后面,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见裴寂冲上去就是一脚,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只晓得冯牧川横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墙边,闷哼一声。
丛蔚喘着气撑起身子,抓起裤兜里的药就往嘴里塞,猛吸了两口,才逐渐缓过来。
裴寂已经扑过去了,拽起冯牧川就打,拳头照着他脸上抡,大约是使了全力,没一会儿血就糊了满脸,腥气冲出来,熏得人直泛恶心。
然后把软泥一样的人拎起来,冲着下颌又是一脚,他掐着冯牧川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摔在墙上,抵着他的嗓子根,他也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单方面疯狂殴打冯牧川。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抽了个木凳子,扬手打在冯牧川身上,动作极干净利落,下手也狠辣,都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那木凳子哗啦就断得四分五裂。
直到冯牧川捂着肋下,突然咳出一团血沫。
丛蔚没见过裴寂这样失控暴力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暴怒猛兽,脱离了理智与控制,叫嚣着要将对方撕成碎片。
血越来越多,她觉得头有些痛,有些已经被埋葬的画面开始在眼前闪回。
裴寂,裴寂。
她心里叫着,挣扎起身扑过去,从背后死死环住裴寂。
别打了。
她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却没有半点声音。
鹅梨的香气将裴寂环住,软绵绵的手从后面伸到前面,正交扣在他的心脏前,压住了他心里狂怒的野兽。
裴寂松了手,任由冯牧川从墙上烂泥一样滑坐在地。
转身把丛蔚抱进怀里,死死扣着,大手有些颤抖,却无比轻地落在她的后脑上,轻轻地抚摸。
“别怕,没事了。”
丛蔚的耳朵,贴在裴寂的心口,全世界的声音都被他的心跳声覆盖。
咚咚,咚咚。
像一把小锤子,敲击在她心里厚厚的冰层之上。
然后,两人的心跳,趋于一致。
丛蔚埋在他怀里,并没有看见,转过头的裴寂有多可怕,脸上溅着血,因暴怒而冲红的一双眸子,杀气腾腾,表情扭曲。
柏粤心惊,摸出手机给谢放发消息,冯牧川的事要提前走点关系,不能再把裴寂拖进去了。
——
丛文晏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去警察局接丛蔚。
更没想到,自己柔柔弱弱的女儿,顶着肿得高高的半张脸,带着嘴角干涸的血渍,可怜巴巴地坐在警察局大堂里,身上裹着一件男式黑色的大外套。
“知知!”
丛蔚抬头,一手拇指贴在嘴唇上碰了两下。
【爸爸】
抬头才看到情况更严重,脖子一圈有青黑的指印,得是用了多大力气,想掐死人吧。
丛文晏怒从心来。
快步走过去蹲在丛蔚面前,小心翼翼捧着自家女儿的脸:“疼吗?”
他的小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平时碰破一块油皮他都心疼得不得了。
“怎么回事?”
“有人迷晕了她,把她关在器材室,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受伤了。”
身边有人说话,丛文晏抬头,看到一张年轻的脸,男孩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怒意,脖子上也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丛蔚垂了垂眼睛,眼里有种直白的恶意。
伸手去拿丛文晏的手机,大拇指来回敲打了几个字。
杀伤力无异于原地炸出一颗炸弹。
【冯牧川想强奸我】
裴寂看到了,眸光轻闪,垂在腿侧的手收紧成拳,死死捏着,指骨好似马上就要撑破皮肤冲出来。
丛文晏猛地站起来喘了口气,背过身遮挡自己脸上一刹那的杀气。
许久才平复下来,回过去面对丛蔚,手掌覆在丛蔚头顶:“爸爸知道了。”
然后看向裴寂。
他知道,是那个天天来接送丛蔚上学放学的男生。
他注意他很久了。
“谢谢你。”
裴寂表情未变,甚至觉得自己当不住这句谢谢,难堪地别过脸。
丛文晏却抬手压住他的肩膀,郑重道:“谢谢你,保护我的女儿。”
手被人握住。
裴寂低头,看见丛蔚双手合拢,把他的一只手包在掌心,她的手很凉很凉,却轻而易举抚平了他所有的情绪。
丛文晏也看了一眼,然后对裴寂道:“你先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裴寂第一次抬头正视丛文晏。
丛文晏冲他颔首。
走出警察局,一群人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都“裴哥裴哥”地叫。
谢放方才匆匆赶过来:“阿寂。”
裴寂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一个人插着兜,慢悠悠往前走去。
还不够强,才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他护着的人好欺负。
谢放站在后面,看着裴寂的背影,好似又看见了从前的那股子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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